燃料乙醇助推食品涨价

近来全球食品价格上涨近一半的原因可以归咎为农作物从食品业转向了生物燃料生产

　　就在一年前，燃料乙醇还是红极一时的可再生能源。燃料乙醇大都源自美国腹地种植的玉米，美国和其他石油进口国将其推崇为走向能源独立的“国产入场券”。在美国国会于12月通过的《2007年能源独立与安全法》中，燃料乙醇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该法案要求，到2022年，美国的燃料乙醇产量要扩大5倍，并为燃料乙醇生产商提供税收优惠和补贴。



　　乙醇作为燃料



　　然而，今天，燃料乙醇的前景看似不妙。全球都在声讨食品价格上涨的罪恶。同时，有人认为，制造燃料乙醇消耗的资源比这种替代燃料所能提供的更多。沃顿商学院和其他地方的专家们认为，燃料乙醇使存在于任何新能源开发中的危险——因为未能弄清生产更为广泛的影响而导致意外后果——更加明显。



　　任何在大学兄弟会晚会上喝过玉米酒的人，对乙醇都不陌生。这种乙醇是玉米有机体中的淀粉发酵的产物，玉米淀粉只存在于玉米种子中，现已成为国内燃料乙醇行业最普遍的原料。但是，随着改善发酵过程的新技术的应用，所谓的第二代燃料乙醇原料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青睐。《2007年能源独立与安全法》要求，到2022年，在360亿加仑的燃料乙醇中，210亿加仑会来自玉米秸秆、柳枝稷(一种北美草原原生的植株较高的草)甚至垃圾等第二代原料。



　　当然，《2007年能源独立与安全法》的通过，让快速发展的燃料乙醇行业欢欣鼓舞。代表很多生物燃料生产商的生物技术工业组织(BIO)，将这一法案称之为“燃料开发、输送历史的里程碑，堪与19世纪50年代美国家庭的照明用油从鲸油到煤油的转变媲美。”



　　但是，就像矿物燃料的应用早期一样，向乙醇燃料的转换也带来了某些意外的后果。就在美国的燃料乙醇生产风生水起的时候，全球的食品价格也在同步飙升。政府以税收优惠和补贴的形式对这一行业的支持，大大增加了对玉米的需求，同时，加之石油价格不断上涨，所以，很多用来种植粮食作物的土地被用来种植生产燃料乙醇的玉米。《2007年能源独立与安全法》规定，生产燃料乙醇的公司，每生产一加仑燃料乙醇，会得到51美分的税收优惠。面对食品价格不断攀升的形势，面对某些最贫穷国家已经发生食物短缺的现状，前任联合国的“食物权”报告起草人吉恩•齐格勒将燃料乙醇和其他生物燃料称之为“反人性的罪魁祸首”。



　　2月，《科学》杂志载文称，在未来30年内，与矿物燃料比较起来，以玉米为原料的燃料乙醇将会使温室气体排放量增加一倍。3月，《时代》杂志刊登了一篇题为《清洁能源的神话》的封面文章，论述燃料乙醇的意外后果。从一开始就反对补贴政策的《华尔街日报》载文谈到：“现在，玉米乙醇也可以加入硅胶灌注隆胸和5-氨基乙酰丙酸杀虫剂等等我们这个时代最吊诡的故事阵营了。”



　　在遭到布什总统否决但国会已通过的那项农业议案中，以玉米为原料生产燃料乙醇的补贴，降低到了每加仑41美分的水平，而对利用第二代原料生产燃料乙醇的生产商的税收优惠新政策，则被确定为每加仑免税1.01美元。



　　上涨的食品价格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对以玉米为原料的燃料乙醇的需求，是驱动全球食品价格上涨的元凶。“食品价格高企有几个原因。”沃顿商学院商业和公共政策教授马修•怀特说。“政府对种植用于生产燃料乙醇的玉米的补贴只是原因之一。”他以及很多经济学家认为，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印度和中国等新兴强大经济体的巨大需求以及能源价格的飙升。



　　然而，最近出现的连篇累牍的报告则认为，对燃料乙醇的新需求至少难脱干系。



　　世界银行的一项研究认为，玉米价格之所以在2005年—2007年间上涨了60%以上，很大部分的原因可以归咎为美国的燃料乙醇项目与市场力量形成的合力。



　　爱荷华州立大学通过对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BOT)数据的分析发现，到2008年2月，玉米价格的隐含波动性上升到了35%，2007年为32%，2006年接近29%，而从1997年到2005年，则为22%。爱荷华州立大学的研究者将这一结果归结为“燃料乙醇行业对玉米不断增长的需求。”



　　最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近来全球食品价格上涨近一半的原因可以归咎为农作物从食品业转向了生物燃料生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测算，2008年3月之前的12个月内，全球食品的价格上涨了43%。



　　就像沃顿商学院和其他地方的经济学家和能源专家一样，马修•怀特也希望人们将燃料乙醇对食品价格的影响的争论，转向他认为更为重要的论争——“单从能源角度来看，应用燃料乙醇是否是个好主意。”



　　谷物等粮食作物“是生物燃料非常可怕的原材料。”沃顿商学院运行和信息管理教授卡尔•乌尔里希说。“我看到过的每项研究都表明，生产燃料乙醇等以谷物为原料的生物燃料所耗费的能源，比它们提供的能源更多。”卡尔•乌尔里希2005年创建了一个称之为“Terra Pass”的系统，这一系统可供人们购买“碳补偿”(也称为“碳排放抵消”)，他谈到，“生产一卡路里生物能源，需要消耗大约4卡路里能量，这些能量通常来自矿物燃料。也就是说，玉米中每100卡路里的碳水化合物，需要消耗大约400卡路里来自煤炭、天然气或者石油的能量，这些能量消耗在了生产化肥、种植、收获、加工和运输等环节。因此说，引发食品价格上涨的，是能源成本的上涨。”



　　卡尔•乌尔里希说，他更看好生产燃料乙醇的第二代原料。



　　但是，在沃顿商学院教授“环境可持续性和价值创造”课程的资深研究员乌尔库•奥柯特姆认为，第二代原料同样也会产生意外后果。“如果你将(玉米)的整个植株都用来生产燃料，那么，植株的任何部分就无法回到土壤中了，这就意味着你必须给作物给饲更多的养料，也就是说要施更多的化肥。而生产更多的化肥则意味着你必须消耗更多的能源。人们必须要看到燃料乙醇生产的整个过程。”



　　更多的意外后果同样难以避免。“在媒体上，我还没看到人们讨论过的一个问题是：燃料乙醇会对水资源产生什么影响。”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维托尔德•赫尼兹说。目前，他正和“世界经济论坛的全球危机网络”合作评估这一影响。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在2007年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单单是为了灌溉能产出一加仑燃料乙醇的玉米作物，就需要785加仑的水。与此形成对照的是，炼制一加仑汽油的过程只需要2加仑到2.5加仑的水，当然，这些用水不包括为了使日渐枯竭的油井更易采油而向油井中灌注的水。



　　“种植玉米对水的需求量极为惊人。” 维托尔德•赫尼兹说。



　　下错赌注？



　　意外后果潜伏在新能源开发的所有环节。马修•怀特说，对政府来说，这是不将注意力集中于某个特定替代能源的一个很好理由。



　　“燃料乙醇市场能否成功取决于三个因素：全球的石油价格、燃料乙醇进口关税以及补贴。”马修•怀特指出。三个因素中的两个——关税和补贴——是由政府控制的。“政府的行为是燃料乙醇经济的关键所在。”他还谈到：“对政治家和官僚主义者来说，在多种选择中挑选一个制胜的技术是相当困难的。”



　　那么，马修•怀特对政府这一“赌注”的结论是什么呢？“选择替代能源，我们很可能会下错赌注。”



　　卡尔•乌尔里希认为，就鼓励替代能源开发而言，税收政策可能是个更好的途径，而不是补贴。“政府对以玉米为原料生产燃料乙醇的鼓励措施完全是不恰当的。”他谈到。“他们实际上在鼓励人们生产一种生产所需的矿物燃料比它所能提供的能源更多的燃料。更审慎的政策应该是征收‘碳税’，从而增加使用矿物燃料的成本。进而，能获取净利润的生物燃料便拥有了天然的优势，从而，生物燃料行业也便不需要补贴这种形式的经济激励措施了。”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古德曼公共政策学院的能源教授丹尼尔•康曼认为，另一个比补贴更为出色的策略是“全国再生能源配额制”，也就是要求电力公用事业公司在自己销售的能源中，包括一定比例的可再生能源。这一策略曾是《2007年能源独立与安全法》的组成部分，但最后的版本将其放弃了。



　　燃料乙醇税收优惠措施的支持者认为，鼓励这种能源的开发将会加速第二代燃料乙醇资源的开发。在写给《纽约时报》的一封信中，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夏•韦尔兹写道，“现在保障对燃料乙醇的需求，能为大规模基础设施和技术的投资创造良好的条件，而这些基础设施和技术是实现生物燃料更加美好的前景所必需的。我们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今天促进燃料乙醇生产的政策，也会促进投资，这些投资会加速我们开发下一代生物燃料的步伐。我们希望，这一美好的未来不要被处罚消费者、阻碍投资的短视行为所葬送。”



　　燃料乙醇的支持者还提到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进行的一项研究，该项研究发现，燃料乙醇比石油能提供更高的能值，并能减少10%到15%的温室气体排放。



　　在美国中西部的农业区和燃料乙醇生产商中间，《2007年能源独立与安全法》中的激励措施和法令的重大修改——尤其是可替代能源是否应该成为新碳税的强制性部分——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人们似乎也并不厌恶白宫和国会的新税收政策。



　　“激励措施和法令的修改之所以在政界颇为流行，理由之一在于，它们将财富从(民主党统御的)‘蓝州’转到了(共和党统御的)‘红州’。”马修•怀特说。为“玉米带”的纳税人提供补贴(玉米带的纳税人远远少于东西海岸的纳税人)，是财富“从加利福尼亚和东海岸各州向中西部的净转移。”



　　3月初，在写给燃料乙醇行业的投资者的一封信中，瑞银集团(UBS)的投资研究分析师克里斯•肖承认，燃料乙醇在高企的食品价格中所扮演的角色的确颇具争议。“我们认为，尽管近来人们谈论的焦点和新闻都集中于食品和燃料之争，不过，(对燃料乙醇)的补贴政策不太可能很快废除或者延迟。”他写到。“虽然燃料乙醇行业的迅猛发展的确让全球食品价格高企的状况雪上加霜，不过，我们认为，现在，这一由政府帮助构建起来的行业不应该被政府拆解。”



　　乌尔库•奥柯特姆说，无论政府支持什么样的替代能源组合，时刻谨记变革管理的原则都是明智的。“变革管理应该采用弧型方法论。所有这些设想可能都很出色，但是，我们必须要能认识到它们在更广泛的范围内所产生的影响。”